老李头

删繁就简三秋🌲,领异标新二月🌹。

撒娇男人最好命30(Justin、朱正廷、周彦辰)

(你们的小花终于出现)

紫溪花园是一个处于市区边缘的新晋小区,刚刚建成不到五年,原为低保人口提供的安居房。然而由于近几年政府将这块地方划分为高新产业园区,许多企业纷纷进驻,带动大量人口流入,基础设施不断发展完善,商业区也随之崛起,原本荒凉的大片空地便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如今这里已成为南和市的示范区位,是冉冉升起的新城市中心。随之,这些原本偏远的、不起眼的安居房也身价飞涨。现在,按照同等区位楼盘的市价计算,这一幢幢三十多层高,刷着红褐色楼体外漆,只满足基础居住需求设计的高楼中也算是住了一个个百万富翁了。

但是“百万富翁们”活得并不轻松,除了这套靠政府优惠得来的房子,他们本质上仍然是每天在生活中挣扎的普通人,穿梭在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之中,身上穿的却仍然是不过百的衣服,吃着最普通的家常菜,为了省下生活费、孩子的学费在市场上跟人斤斤计较。他们时常受到他人的羡慕,好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已经坐拥金山银山,但他们心里清楚,动不得的金山银山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片虚无。

于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轻松一点,也是为了顺应人口流动趋势,许多房主便决定把自家房子租出去。一套百十坪的房子分为两室一厅出租得到的收益,能抵他们全家一个月的工资,他们再从这其中抽出一部分钱去更加偏僻的地方租一个小单间绰绰有余。

现在,紫溪花园里住的基本都是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他们大多拥有出色的教育背景,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年轻活泼,追求高标准的生活品质以及新鲜的休闲娱乐体验。随之,一家家装潢考究的咖啡厅、酒吧,24小时书店,价格不菲的进口超市,独具特色的小菜馆等一系列商铺应运而生,不仅填补了年轻人们寂寞的晚上,而且也将原本平庸的街道装饰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道原”咖啡厅是这条风景线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它凭借其老板的超高人气、标准化的产品以及高素质的服务迅速成为行业标杆,但同时也因为高昂的价格使很多人望而却步,十分清高地离开了网红店的行列。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为年轻人们追捧的对象,至少在高新产业园的分店里,从来不缺客人。

周彦辰此刻就坐在这家咖啡厅里,挑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拿铁,一口没喝,安静地望着窗外。

隔着一条街,正对面就是紫溪花园的小区大门。

他在等人。

咖啡厅的灯光昏暗暧昧,只有每张小方桌上方的射灯还算明亮,从顶端投射出一个明黄色锥形,堪堪笼住面积不大的桌面,足以使人看清咖啡杯边缘细小的气泡。而端坐在桌子两边的客人则只能享受泛泛的普通照明,虽不至于被埋没在黑暗中,但难免会被消磨去分明的脸部轮廓,在优雅舒缓的背景音乐中淡化了五官和表情。

周彦辰与这样的灯光意外地相合,他靠在椅背上,双腿微曲,左手搭在桌面上,右手虚虚握住椅子把手,身体轻轻右侧,下颌微收,双唇贴合,视线正好与紫溪花园保安室的窗户持平,稍微转一下眼珠便能看到敞开的大门,来往过客尽收眼底。外面的灯光甚至比室内更明亮,这让一动不动的周彦辰从后面看起来黑乎乎一片,犹如一个沉默的剪影,正对嘈杂的世界冷眼旁观。

然而仔细观察,你也许会发现,这个看似忧郁沉稳的男人并不如想象中冷静。他放在咖啡杯旁的那只手,姆指朝上虚虚握起,食指和中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初只是偶尔地、小幅度地弹动,渐渐地频率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几乎要带动整只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一起震颤起来。所以每过一会儿,周彦辰就要在左手“发动暴动”之前,用大拇指死死扣住那两根作乱的手指,把它们紧紧地扣在掌心不得为所欲为。

同时,他的视线也是飘忽不定的,犹如一个居无定所的游吟诗人,在紫溪花园的门口盯一会儿,便伸向更远处,望着那镶嵌在赭色背景上的万家灯火,以及在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每当看到这些,他眼底的神色就变了,不再如幽潭般寂静,转而像是被阳光洗过的溪水,清澈淙淙,带着如孩童般的好奇和向往,认真地描摹着每一处生动的细节,好像那近在咫尺的普通街景与他相隔万里,那再庸俗不过的烟火气让他恍如隔世,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可望而不可即,想要好好珍惜。这时,他便会像被刺痛一般,蓦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近处,眼底再无光亮,又恢复最初那般浓郁的墨色。

周彦辰不喜欢夜晚,尽管有许多现代照明设备为他提供光亮,但那广阔的、黑暗的苍穹仍然让他感觉像一张厚重的幕布,以缓慢但不可阻挡的趋势逐渐往下落、往下落,直到最后触到他的头皮,将他整个人裹住,令他感到窒息。这还不算完,那幕布外面似乎还有一双大手,将他狠狠地往下按,令他全身承受着不堪忍受的重量,直至头颅下垂,双膝着地,最后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甚至陷入泥土中。接着,他便可以听到自己的脊柱不堪重负,先是“咔嚓咔嚓”地响动,随后错位、碎裂。“啪”的一声,他根本来不及呼救,便被这黑夜无情的碾压,分崩离析了。

然后,他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便会出来反抗,先是跃跃欲试地在他的胸膛中鼓噪着,看他毫无还手之力,便露出狰狞的面孔,嚣张而狂妄地撕开他的心脏,欢呼着跳入他的血液,如无数尖针刺入他的筋脉,瞬间充斥四肢百骸,意欲代替他接管这具新鲜的身体。可周彦辰不愿意放弃自主权,于是便只能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与之对抗——当那股力量在身体里蛮横冲撞的时候,他要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心脏,不断唤起它对全身血脉的控制能力;当那另一份意志在脑内凄厉尖叫时,他便握紧拳头闭上双眼,努力以自己的意识代替异端,将之驱逐出境。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的心脏往往要在一瞬间承担多于常人百倍的负荷,大脑也会感到如同每条神经都被扯断般的刺痛。在外人看来短短的一秒,在他的世界里会被拉伸至无限的漫长。在旁观者看来他不过是一时晕眩或者是打了个趔趄,其实都是他在默默承受巨大的痛苦,与强大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

如此一来,每个必然到来的夜晚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却又无处可逃,让他如同一只无法掩藏自己的猎物,变得敏感、多疑、心神不宁,从未有过一晚安然入眠,唯有在无尽的折磨与挣扎中期盼清晨的那一丝曙光,之后他便可以在筋疲力尽之时放任自己陷入熟悉的温暖之中。

当然现在,他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苦痛,可以完美地融入到夜色之中,犹如每个普通人类或者他的同族那样将夜晚当作生命中再正常不过的一部分。但是新的梦靥接踵而至,那可怖的场景不断摧残着他的身心,让他时常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虚幻与现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艰难险恶的世间。

周彦辰用微微颤抖的手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仿佛想要借助这温暖醇香的液体驱散心里的阴霾。但他似乎忘了,在他重新接纳黑夜之时,这具身体便再也没有温度,因此任何试图以人类方式拯救自己的尝试都是徒劳。

从那天开始,无论如何深重的罪与孽,都需他独自背负,无论如何苦涩难咽的酒,都得他一人品尝。那些早已安排好的原罪,如同刻在他瞳孔的花纹,融入他的血脉,是他一生都清除不了的毒。

周彦辰只得无奈地放下杯子,怀里揣着的木牌由于衣物拉扯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提醒他今晚要完成的任务。他面无表情地又看了一眼紫溪花园的大门,视线逐渐升至当空那被云彩绑架的月亮,思绪瞬间被扯回一年之前。

 

2017年,夏天,教师公寓旁的小巷中。

也是一个阴天的夜里,几乎看不到月光,如此一来就显得原本狭窄晦暗、人迹罕至的深巷更加阴森可怖。

这是一条由校区通往教师公寓的小路,平时只在白天常有人往来,晚上便只剩一些对环境足够熟悉并且胆量够大的男老师敢走了。路边每隔四五十米才有一个路灯,并且线路老化,常年失修,总是一副肾虚的样子,亮一会儿就要暗下来歇一歇,然后再牟足劲头重新发光。有时候这不中用的灯泡用力过猛,还会出现“昙花一现”的情景——就是在新一轮的发力中冲到了顶点,亮的刺眼,随之“砰”的一声就爆了,在之后漫长的黑夜里再也没有重新亮起的可能。

路两边没有人家,也没有任何可以进出的地方,你只有从入口一直走到头来到教师公寓的后门,拍了门卡进到院里,方能从巷中脱身。于是很多艺高人胆大的老师反其道而行之,觉得这样反而更安全了——巷子就那么长,到底有没有歹徒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况且有哪个歹徒会这么傻?进到死胡同里堵人,万一失手,妥妥地有来无回啊。

然而此刻,张锋却是实实在在地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悔,并且正拼死想要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坐在地上,因为惊恐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他的伤口进一步撕裂,使得疼痛加剧,直冲脑顶。脸上满是污垢,原本散碎的刘海因为汗水和鲜血纠结在一起,裹着灰尘支楞在额前。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如同被人按在粗粝的墙面上狠狠蹂躏过一般,手肘以及大腿、膝盖上外翻的皮肉赤裸裸地晾在空气中,血淋淋的创口每每接触到风都像是被刀割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痛到四肢打颤,肌肉痉挛。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位于他腹腔右侧的那一处刀伤,如同日本武士切腹被划到一半,生生停止,在肚子上开了个巴掌宽的口子,血和一部分肠子不受控制地往外露,一只手怎么挡也挡不住。

但即便这样,张锋的表情是倔强的、不认输的,他咬着牙,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愤怒和顽抗,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而在对面接受他如此凝视的,正是保持冷漠,手握短刀的周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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