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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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男人最好命38(Justin、朱正廷、周彦辰)

朱正廷脑中这段关于垂耳兔的记忆跨度大概在两天左右,但在匆匆赶到的卜凡看来只有短短几分钟。

他眼看着朱正廷痛苦地呻吟,倒下,慢慢滑向地板,在未知的梦魇中挣扎,感到心急如焚,连门都来不及锁,三两步跑过来抱住他,将他慢慢放到床上。

朱正廷软软地陷在被子里,仍是满头细汗,呼吸急促,如同一个重病患者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与死神据理力争。他这副模样使卜凡六神无主,大脑里飞速闪过自己作为一个医学生学过的所有知识,但又感觉哪一条都无法对应朱正廷的病症,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期望可以从某个角落获得一点提示,但无论是书架上的基础医学教科书还是安静坐在地上咧着嘴的玩偶都无法为他提供任何灵感。最后,他突然想到卫生间里有家庭急救箱,于是赶紧去拿来,重新跪在朱正廷床头,把那个鞋盒大小的白色塑料箱放在自己腿上,双手颤抖着去扳上面的锁。因为紧张,他的手指表面沁了一层汗,在用力的过程中竟一直不停地打滑。他赶紧甩一甩手,在衣服上用力擦拭,然后再去抠那两个并不难解的塑料扣,这次终于打开了。

体温计、创口贴、止血带、医用纱布、酒精片、剪刀等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因为他粗暴的动作在箱子内小幅翻腾,而后在空中错了位,乱七八糟地掉落在箱内各处。不过卜凡现在没空去挑剔这一点凌乱,他手忙脚乱地在箱中挑挑拣拣,企图拿出一两样帮得上忙的东西。但结果令他十分失望,经过一番查找后他发现,这些处理外伤或者日常疾病的药品对于朱正廷的病症于事无补。于是他只得愤愤地将箱子扔到一边,里面的东西承载着他的怒气“哗啦啦”洒了一地。

“啊——”他恼恨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叫了一声,掏出手机打算叫120,可是把那三个数字打出来之后又有些犹豫——朱正廷身上有太多特别之处,稍有不慎就会泄露出敏感信息,到时只怕不好收尾。所以这种情况下,要么直接找知情人,要么找一个信得过的医生。于是他转而打开通话记录,手指在一个未署名的神秘号码与沈继的名字上来回徘徊。

这时,床上的朱正廷似乎是承受不住体内的痛苦,又小声呻吟了一声。

而正是这一声细响,让恍惚中的卜凡醍醐灌顶——这和上次朱正廷受到吸血鬼攻击之后的情形何其相似。

一样的虚弱无力,一样的面色苍白,一样在外表上褪去了大部分活人该有的特征。

更重要的是,这种困于梦境之中找不到出路的挣扎动作,这种被阴冷的梦魔拽住身体却无法抵抗的痛苦表情,卜凡再熟悉不过。

这是被吸血鬼催眠的后遗症,是朱正廷自身意识企图打开封锁的前兆。

上一次,为朱正廷施加催眠的是周彦辰,而为了他那一点点私心,朱正廷只受到了轻度禁锢,很容易就有逃脱的机会。

但这一次,情况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首先,朱正廷此次由于抵抗所受到的反噬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说明施加催眠的人要么对他的记忆做了大规模改动,要么就是对其中至关重要的细节进行了抹杀,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这只吸血鬼本身拥有极强的能力,几乎可以推定为纯血无疑。那么到底是哪个家族的人胆敢对朱正廷下手?他/她难道不知道朱正廷的身份吗?卜凡对此毫无头绪。

其次,被纯血催眠过的人类,几乎不可能对自己被催眠这件事有所察觉,更不要说自主挣脱和抵抗。朱正廷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自身体内的特殊血脉开始觉醒,还是受到了其他纯血的干扰,致使催眠的力量被暗中瓦解,给了自主意识可乘之机?如果是前者,那么说明整个游戏的进程都会被迫加快,他和周彦辰的计划就必须因此做出改变。如果是后者……就说明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暗潮汹涌的各派势力可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恐怕没有人能从中全身而退。

各种繁杂的线索像是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塞满了卜凡的脑袋,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花时间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三段论简单概括,一眼看到前因后果,于是干脆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一边,重新面对朱正廷,打算再次进行抢救。

这次他就从容多了,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他从小到大必修的课程之一。

他往朱正廷的上半身更靠近一点,先把他的衣服撩起来直到胸口的位置,然后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一个项链,将上面的纯银十字吊坠放在朱正廷的心脏上方,两只手掌交叠捂在上面,使之牢牢贴合朱正廷的皮肤。把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他挺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默念一段咒文。

随后,正沉浸在记忆中的朱正廷突然被一束明亮的白光包围,那光芒太过刺眼,以至于周围的场景一瞬间都被吞噬,他看不到那个充满秩序感的房间,看不到床上的垂耳兔,也看不到周彦辰。

“咣——”从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他的意志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一般,往远方飘去。

“咣——”第二次钟声响起,更近了,也更响了。四周的一切全然消失,他迷茫地看着前方,有些记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顺应本能往钟响的方向走去。

“咣——”第三次钟声响起,如在耳畔,声音洪亮,震慑心魂。朱正廷感觉周身沐浴在一片温暖的波光之中,灵魂慢慢放松,变得柔软而稀疏,最后逐渐化解,变成闪耀的沙尘,扬散在风中。

卜凡念完最后一句咒文,睁开眼睛,看到朱正廷已恢复正常人该有的模样,松一口气。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他站起来,坐在朱正廷床边,看着他宛如熟睡的面庞,低声呼唤:“正廷。”

朱正廷没有反应。

“正廷。”他又叫了一声。

朱正廷眼皮微微颤动,然后睁开双眼,只不过那双眼平静如水,淡漠无神。

这正是卜凡想要的结果,他俯下身,看着朱正廷的眼睛,问:“正廷,现在告诉我,是谁?”

朱正廷没有回答,像被主人精心安放在床上的人偶,无辜地睁着漂亮的眼睛,却凸显着与精致外表不匹配的空洞。

卜凡并不急,耐心等待,牢牢盯着他的瞳孔。

果然,过了三秒,朱正廷眼底开始有暗红色隐隐浮现,随后如同从深海中浮上来的熔岩,慢慢变得浓郁、鲜亮,最后变成艳丽的鲜红色,化成一条华美的花纹沿着瞳孔逆时针旋转。那红色好像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人的生命,表现出一种充满野性的活力,在被编织成花纹的同时不断闪烁,犹如盘踞在朱正廷眼底的一条披着红磷的大蛇,追着自己的尾巴不断蜿蜒前行。

卜凡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待细细辨别那颜色和花纹之后,眼神一凛,弯腰在朱正廷耳边说一句“睡吧”,然后帮他整理好衣服,盖上被子,匆忙转身离去。

 

紫溪花园前,周彦辰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对母女,妈妈大概三十多岁,妆容精致,有一头波浪卷长发,身着浅灰色职业套装,背的是爱马仕铂金包,看得出家庭条件非常优越。女儿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小学制服,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书包上绑着一个粉色气球,亲热地拉着妈妈的手,兴高采烈地在跟女人说着什么。但她的妈妈似乎对她在讲什么并不关心,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小心翼翼。

她紧紧握着女儿的小手,向四周望了望,甚至与不远处咖啡店里面的男人有短暂的对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她心里那一丝不安仍然像竹签似的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脏,导致她始终不敢放松警惕。作为一个脑袋稍微灵光一点的吸血鬼,她知道这是上位者在附近释放出的威压,目前对方是敌是友尚不清晰,她必须时刻做好逃跑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周彦辰从位置上站起来,到前台付了帐,面无表情地推开店门,从容不迫地向那对母女走去。

那个女人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她蹲下来跟小女孩儿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儿便立正站好,绷紧小嘴,自信满满地看着妈妈,好像领到任务的小红军,然后便被女人牵着继续向前走。不过这次,她稍稍感觉到有些吃力,女人的步伐突然变得又急又快,似乎突然间忘了自己的小女儿刚到一米,此时只能轻轻喘着气小跑起来才能跟上她。这可把小女孩儿累坏了,并且有些委屈,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但她想起刚刚答应妈妈的话——完成一个小小的目标,不说话一口气冲回家,这样就有冰激凌可以吃,于是便努力忍着疲惫,迈开小短腿用尽全力往前跑。她书包上的气球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好像一根长长的尾巴。

周彦辰此时已经来到紫溪花园门口,与那对母女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在她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一个更加僻静的地方,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功夫。

母女二人如他所愿走向小区深处,这里的灯光更暗,行人也更少,相比刚刚走过的那条大路可以说是十分阴森了。女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不安更胜,甚至有点开始后悔,也许她应该停留在人多的地方,这样对方也许会有所顾忌,自己兴许能逃过一劫。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对方是纯血,就是普通吸血鬼也可以对人类进行催眠,那么人多人少并不是她保命的决定性因素,更可靠的还是自己的家,在那里有她和丈夫一起施下的法术,使那一百多平米的地方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绝对是易守难攻之地。

现在,离家门只有不到二十米了,胜利在望,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时,已经精疲力竭的小女孩儿开始忍不住哼哼,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越走越慢,最后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哭唧唧地说:“妈妈,慢一点,慢一点,好不好?”

女人终究不忍心让女儿受苦,打算干脆把女儿抱起来跑回家,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月亮,面孔所朝的方向很暗,看不清表情,但那一双如琉璃般剔透的双眼却在那一片模糊的轮廓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见她回头,停下脚步,眼神并不闪躲,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二人,如同在看一块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这个人非常危险!女人脑中有一个声音大喊,赶紧把女儿护在身后。

小女孩儿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奇地扶着她的腿探出脑袋打量周彦辰。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周彦辰没必要再收敛自己的气息,他低头深吸一口气,感受血脉中充盈着的力量,再次抬头,眼底已经开始闪现深灰色的花纹。

绿化带中的树轻轻摇晃了两下又恢复平静,除此之外,一切与刚才没有任何不同,但站在周彦辰对面的女人却如同被狮子衔住喉咙的羚羊,惊恐地睁大眼睛,抖如筛糠。

只有她感受到了,那是只有吸血鬼可以感受的强大力量,犹如地壳撞击,虽是在地底发力,却可以在海面上掀起高高的巨浪,驱赶着冰冷刺骨的海水凝集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向她袭来。而她就像是站在岸边的一只蚂蚁,仅仅是预先到来的海风就可以轻易将她掀翻,更不要说之后汹涌的海水,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便把她拍在地上,碾碎,挫骨扬灰。

女人经受不住压力,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十指生出尖利的指甲在水泥地上痉挛似的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同时双肘微曲,胸部与地面平行,仰着头,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瞳孔缩小如同一粒黄豆,浑浊的口水顺着嘴角不断流淌,面孔在正常人与吸血鬼之间来回切换,完全变成了一个不受自己掌控的怪物。

小女孩儿被妈妈的样子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试图扯住妈妈的衣服。可是女人的模样既陌生又恐怖,她的手伸到一半又颤颤巍巍缩回来,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

“妈妈……唔唔唔……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最后,她只能用哭声宣泄自己的害怕与不安。

女人听到女儿的哭声,心急如焚,想要转身去安慰,可惜自己现在已经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何谈护着女儿全身而退。于是便只能这么跪着不动,至少能够避免自己丑陋的面孔吓到女儿。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认出那是波恩家族的血脉,但又有一丝违和。

她在世间闯荡许久,遇到过许多纯血,甚至凭着刻苦修行拥有与之一敌的能力,在一对一的前提下,她不可能在战斗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输得一败涂地,更不可能仅仅在对方释放出威压之后,就只能如同濒死的鱼一般苟延残喘。

那么,这就说明,眼前的男人不只是纯血,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血脉。

难道他是……

周彦辰不做丝毫停顿,抬脚往这边走。

女人顿时顾不上想其他,集中全部意志力压制住唇边的嘶吼,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声音低哑如同破掉的风箱,“放……放过,我女儿……她还没有……觉醒。我,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下了封印。她……她以后,会是一个人,人类。”

说话之间,周彦辰已经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女人以肘撑地往前爬了两下,抓住周彦辰的裤脚,哽咽道:“我,我不知道你,你是谁。但是,你若想杀,杀我,就,就杀吧。但,但是请你,放了我,我女儿。求,求你了。”说罢,她拼尽全力仰着头,望着周彦辰,想要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希望。

可惜的是,男人对她的恳求并无任何感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抬起头,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划了一条线。

女人刚开始不懂他这姿势的意思,愣住了。

而就在她恍惚的一瞬间,小女孩儿的哭嚎停止,随后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更响一些,显然是有什么更重的物体倒下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女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嘴里不再求饶,抓紧周彦辰裤脚的手也慢慢松开。

她惊慌失措地回头,便看到小女孩儿身首两地摊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染出一片狰狞的喷射状图案,好似一个扭曲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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